【佳昱】致亲爱的你(我们仨 番外三)

·关于亲子、陪伴与爱的故事。

·迟来搅和的晰哥和芒果终于来了!双双再次上线!还有小高神秘归来!

 

双:祖宗 我站地铁口十分钟了 你怎么还不出现啊

Jelly:姐 我错了 等我 我还有一站了!您听!

Jelly:[5’’]

双:不好意思 我不想听

双:我很渴了

Jelly:待会儿想喝啥!我请你!

双:超大杯珍珠 七分糖去冰 等你

 

地铁门一开我就冲出去,头发搭在后脖子上早闷出了汗。站到扶梯上就远远看见双双扬着下巴抱臂等在那里,看到我先是嫌弃地皱着眉头,然后翻出来纸巾递给我。

“怎么回事儿啊你,我从家出发都比你快。”她轻车熟路给我扎了个马尾,又转回我正面,满意地点点头,“给姐姐的礼物挑到没?”

我笑嘻嘻挽着她往出站口走,意气风发拍拍身后的小包:“在里头了!芒果姐姐说她下午就过来顺道接我一起去吃饭。”

“姐姐也要大四了吧,确定出国啦?”

“嗯,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一年多没回了,王叔怪想她的,又不敢打电话过去,怕打扰闺女。然后没事就找我过去唠嗑,还是我爸看不下去了,有次陪着他遛弯顺便给芒果姐姐打了电话,我才被传唤的少了。”

“马叔叔这是救闺女于水火之中啊。”

“你想多了,我之前就是我爸。他说这不行,老马家解决问题向来讲究药到病除,给别人家也得弘扬一下这精神。”

 

芒果姐姐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姐姐,人美个儿高,又有一把温柔知性的好嗓音,完美遗传了她爸妈的迷人特质。前两年考去了成都上大学,把黄子叔叔高兴得不行,隔三差五带着芒果姐姐出门兜风,带着玩也就算了,还频频晒在朋友圈里,王叔自然心情复杂,吃醋不是,高兴也不是。

听我爸说,芒果姐姐刚去上大学那段时间,王叔成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颇为惆怅。

去年我也成了大学生,有次周末回来,聊到这件事就跟他讨论:“爸,你看,我这是大学就在你俩跟前儿上,我要是当时报志愿去了外地,你也会像王叔那样魂不守舍的吗?”

我爸只奇怪的看我一眼:“我有你爹,有布丁,每天还能打球,有什么可神伤的?”

我以为他嘴硬,结果他真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就气结到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晚饭时候也不肯出房门。我爹来寻我,看我一脸不高兴,笑着过来搂我,又晃晃我:“怎么啦,马老师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我满心委屈,跟我爹原原本本讲了全过程,他仍是那张笑脸,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爸什么样人,表面装得跟个潇洒汉子似的,背地里比我……行吧跟我一样能哭。别说你去其他城市上大学,现在你在学校住宿,他有时候回家还总会愣好半天呢。”

我看他:“真的?”

他也在凝视我,温温柔柔的:“真的。”

等回了学校上课,没过两天,我爹晚上给我打视频过来,旁边是面无表情的我爸,我心里一别扭,也板起脸:“干嘛。”

只见我爹给我爸递了个眼色,我爸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离开屏幕前,我反倒一头雾水了。我爹受不了地笑,跟我说已经严肃批评了马佳同志,又跟我说今晚马佳老师回了家还上我屋里坐着发了会儿呆。

这回我没问什么话,只说了句“哦”。

他也只是轻声说了句,我们都很爱你,就算你没离开太远,也还是舍不得你的。

第二天我就去马佳老师办公室直接给他了个拥抱,并撒了好半天的娇,才重新逗得马老师开怀起来。他高兴我便也跟着高兴,那会儿我才想明白,父母和子女确实是分不开的。

我也真的有过几个瞬间,想过永远待在他俩身边,就那么陪着他们,做他们长不大的小女儿。

他们又何尝不想,可他们只能越来越沉默,不让我做风筝,而是天地间最自由的鸟儿。

 

 

如今上大学也一年了,高中同学重新聚在一块儿,彼此打量着,感觉各自都有了新的气象——除了我。

每一个跟我唠嗑的老同学看到我都会惊讶地瞪大双眼:“马筱,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好像咱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我起初还挺高兴,可聊着聊着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个意思,之后我就觉得他们在嘲讽我了。等小班长也来跟我流露由衷的讶异时,我已经开始微笑:“别瞪你那眼睛了,瞪再大也没我眼睛大。”

尽管放了狠话,我还是默默看了看我左手边端坐如优雅淑女的双双,右手边气质愈发出众的班花妹妹,放眼望去明显都漂亮了许多的姑娘们和一些明显上大学就放飞了自我的傻小子们,还有隔壁桌显然精心做了发型的小高——嗯?小高什么情况?

我走过去,脸上的笑容被小班长形容为“端庄中透出几分不怀好意”,被我踹了一脚就嘻嘻哈哈跑去别桌闹腾了。小高见我过来,也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拆了个新杯子倒了杯果汁给我,没说话。

我举起来敬了敬三年同桌情,咕咚咚喝下小半杯,然后目光落在他头上,又看看他。

小高挑眉:“怎么,想说总算人模人样了啊?”

我摆摆手:“在您心里我就这么爱怼您呢。我来夸你的,这样精神多啦!”

小高点头致意:“谢谢。”也喝了口果汁。

我沉默两秒,还是没忍住:“这是下午还要去见小对象啊?”

小高:“?你我分别一年,你的逻辑思考能力仍旧这么出众呢。”

合着就来参加个同学聚会还这么捯饬自己呢,高乐不是过去那个简单的高乐了。我摇头叹息,随即又很恨铁不成钢,上大学一年了也没领个小女朋友回来给我瞧瞧,小高终于有了今天第一次笑模样,虽然是嘲笑:“solo十八年的马筱同学今天有男朋友了吗?”

我靠这就是要挑起战争的意思了哈。我刚挽起一只袖子,手机就响起来,来电姓名立刻让我偃旗息鼓:“芒果姐姐!”

我开心地被告知待会先去一起逛街吃点心,连连应了好几声“好”,然后就在转身的时候被默不作声站我身后边的小高吓一跳:“我靠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也不出个声,不知道爸爸我不经吓吗。”

他只看着我,问了句:“你待会儿就走啊?”

这小子跟刚才状态不一样了。好歹做了三年同桌,我没这点观察力就不好意思说认识高乐了。不过他今天这身搭得确实不错,这角度看过去还真挺有忧郁范儿的——又跑题了。

我清了清嗓子,凑过去小声说:“芒果姐姐要过来呢,你跟我一起下去一趟啊?”

他果然脸红起来。

我简直要笑趴在墙上。

 

小高在三年前跟芒果姐姐曾有一面之缘,之后似乎就被按下了某种开关,我一提芒果姐姐,他就会脸红并生硬地转移话题。

大概是一见钟情了这小子。我和双双这样确切地下了定论。

那次一面之缘其实也很短暂。

那会儿芒果姐姐刚高考完,那么长一个夏天安排了好多好多事情,还是空出大半个月来没什么计划,正好听说了我跟着马老师蔡老板看了姥姥却孤零零回来的悲惨经历,就来陪我住了几天,又带我逛街看电影看展览,我那俩爸省心得干脆一个电话都没来过。

碰上小高则是在商场的咖啡厅。我坐着等芒果姐姐取咖啡回来,阳光自落地窗外暖洋洋洒进来,葱葱茏茏的树影映在浅褐色的桌面上。一扭头便看见外面街道走过来的小高,挥挥手他竟然还真看到我了——要不怎么说之后也能一直做同桌,这就是默契。

他刚往这边走了两步就愣住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芒果姐姐回来了,还笑着问我“在看什么”,我正说着“我碰见我同桌了”,再看就没了人影。

我非常肯定,他就是因为太害羞才消失得那么快。

 

芒果姐姐到楼下的时候,我身边一大帮人正叫嚣着要去包场看电影,听起来晚上还有一波搅和的意思。双双捂着耳朵说跟我一块儿走,走了两步又看看那边的小高,小声问我:“怎么着,不带上这个小伙儿一起下去啊?”

我惆怅皱眉:“孩子不争气啊。你说我要是告诉他芒果姐姐马上出国了,是不是能起到一点刺激?”

“诶,好办法,但是他俩总得有点沟通的契机吧。”

“怎么认识就是他的事了,我操那么多心干嘛。反正芒果姐姐这回回来一个月,还有时间。”

我心里给小高之后的感情路考虑得妥妥当当,连事成之后让小高请我吃什么都想好了,千算万算却忘了芒果姐姐这边我已经一年多没见,一年的时间也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看到芒果姐姐手上的戒指时我就愣了很久。

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微卷的长发利落束在脑后,还有几缕碎发轻柔地垂在脸侧。许久未见,她似乎又漂亮了些,脸庞还是白皙又精致,轮廓却柔和许多,眼睛里时时刻刻都闪着光芒。

提起恋爱对象的时候,她的嘴角便无时不刻不在上扬,声音里也会带上不自知的羞涩,笑容里满是春日。对方是个比她还优秀许多的男孩子,在校时活跃于各大比赛,又早早拿到了心仪高校的offer,如今只等着与她一起奔赴前程。

我过去还在想,芒果姐姐总忙着学习,以后会与什么样的男孩子走在一起,现在我听她讲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又看了二人的合照,心下除了“般配”竟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只能感叹好的恋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闪闪发亮,也让我由衷地想道一声祝福。

聊完了她的情感近况,自然要聊到我。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有什么好说的,从小到大朋友不少,男朋友一个没有。

以前没有还会让他们稍微如释重负一点,现在没有,我家马老师就总问我了,怎么一个都没有看上的吗。不过他也逗,往往问着问着自己又不同意了,觉得他闺女还有大把好时光,不着急这么早就托付出去,蔡老板就在旁边笑他了,能不能直白一点表达不舍得把闺女嫁出去,马老师就又没了声了。

真傲娇一老头子。

芒果姐姐听了也只是笑:“一个让你好奇或者想多看几眼的人都没有?”

我在脑袋里搜索一番,无望地摇头:“没有。想多看几眼的确实有,但只是因为觉得长挺好看的,进一步的就没兴趣了。”

她笑着摇摇头,就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王叔很有话说。

晚上我们两家小聚,我和芒果姐姐两个小辈安静地吃饭,王叔和我爸相谈甚欢,各举着杯红酒像是扛着长枪,下一秒就能现场来段演武似的,竹子阿姨和我爹偶尔跟他俩搭个茬,其余时候就凑在一块儿吐槽他俩。

也不知道他俩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的,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聊。

我如今算是在马老师眼皮子底下上大学,王叔当时也是退休没两年就又被返聘回来,每天在学校里溜溜达达的,闲着没事就抓个幸运的人跟他一起唠唠嗑。我一个学新闻的小孩儿,大一入学以后隔三差五就被目睹往经济学院办公楼跑,一度还引起我们导员的关怀,以为我对自己专业不满意,这就想转专业了。王叔当时也豪气,一拍大腿说行啊经院欢迎你,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应着好好好,又得劝着他别到处瞎说。

马老师呢,平时其实跟我不怎么能碰上面,毕竟专心当教练去了,可就是总会心血来潮做了菜从家里拎过来给我再回去,每次不说什么话,倒听说回了家总委委屈屈抱着我爹闷好半天,惹。从小到大他俩其实都干涉我不多,上了大学自然也没什么改变,周围同学都没几个知道至今都成人气传奇的马佳老师就是我爸。虽然我确实想拿着炫耀炫耀。

可也不知道他俩怎么对我人际圈那么了如指掌,我爸似乎还很关注我是否和哪位异性朋友交往过密,王叔便拍桌面了:“有啥可关注的,你瞅瞅你家马筱,天天要么宅宿舍里,要么就是闷头去运动,我每次遇到她都是说要打饭回宿舍吃!”

我试图挣扎:“其实我还和朋友会出去旅游拍拍风景啥的……”又给我爹使眼色。

我爹对我的暗示接收成功,就打圆场:“才上大一的孩子,探索世界的时间多了去了,没什么可操心的啊,马佳,你得培养培养新爱好了。”

竹子阿姨也拍拍王叔,说:“得缘分到了才行,我遇到你那会儿哪知道能跟你走到今天啊。”

王叔和竹子阿姨两人从认识到结婚一共七年,此后恩爱至今,就连邂逅都十足的偶像剧——因一杯饮料结缘,谁听了不会心动感叹一下呢。芒果姐姐在童话般的父母爱情中长大,如今也在人生下一个转折点遇见了她认为对的人,又是跟竹子阿姨当年相仿的年纪,这确实很一家子。

我咬着筷子,随即就想到我被他俩撒惯了狗粮,似乎从来没怎么想详细了解过我爸我爹私下恋爱的小细节,甚至连他俩第一次打照面是在哪儿都不知道,这女儿当的还是有点失职。

抬眼看向旁边,我爹眯着眼儿喝汤喝的正高兴,我爸突然喊他一声,然后用餐巾仔细地擦了擦他的嘴角,弯着眼睛说你吃得嘴角都沾到了,笑容和语气都是十足的宠溺。

我默默转回了头。

芒果姐姐看了看那边,也笑了:“别总说羡慕我啦,两位叔叔感情多好呀。”

我认命地摇摇头:“被闪惯了,心理阈值也会随之增高的。”

那头马佳老师就又在说了:“嗨,丫头说不定随我俩,二十多岁总能遇到喜欢的人,过三十也没事,人生那么长呢。”

他说着便看看我爹,我爹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手不知道怎么就能又牵到一块儿去了。对面的王叔一脸没眼看,去靠到笑着的竹子阿姨身上,芒果姐姐手上的银戒也在灯下闪着光。

我这才意识到,今晚的我,是这桌上唯一的单身人士。

 

 

我的十九岁生日也很快就到了。

今年不同去年,算个成人到双十的过渡,我寻思仨人出去吃顿好的就得了。我爹却说每一年都很重要,因为是我的诞生让原本平凡的一天变得不平凡,把我感动得眼泪汪汪。

我爸只在一旁附和说你得好好谢谢你爹,十九年前那一天也是他最辛苦的一天,我早黏黏糊糊跟我爹抱在一起,大声说我当然心疼我爹,然后又故作勉强跟我爸也张开一只手臂,他便也开开心心将我们俩都抱在怀里。

当然,这个拥抱很快又没了我的位置。

晚上我们仨去家附近的小公园散步,我爸搭着我的肩,我挎着我爹,三个人绕着小树林边上慢慢的走。

自从我上了大学,跟他俩这样一起待着的时间都少了,偶尔周末回来,在家也是跟布丁一起玩的时候居多,他俩只安静跟我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手头要忙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我爸比了比我跟他的个头,感叹了句“大姑娘了”,又说如果我是男孩,现在指不定他高我高。我说那必然我高,我现在不都一米七了,我爹在旁边想了想,说还是女孩儿好,他俩始终能心安理得地护着,儿子的话连散步都是一边搂一个,到时候就轮着他俩小鸟依人了。

他说完我们都笑起来,又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灿烂的繁星铺满了夜幕,暖暖的夜风传来清晰的蝉鸣声,不远处有谁家的小孩子在笑,脆生生喊着“爸爸”“妈妈”。

马老师果然触景生情:“你当年喊第一句‘爸爸’的时候,我高兴得背着你在屋子里转了能有十来圈呢,你笑得特别开心,声音就跟小铃铛一样儿。”

对此我自然没有记忆,说您不晕啊转那么多圈儿,蔡老板笑说哪能呢,你小时候最爱让我们像坐飞机一样举着你,一玩就是大半天,还好你爸好臂力,我就可以负责在一边儿给你们录像。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像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陪你几个夏天。”

 

我出生在夏天的尾巴,也算是圆了他俩一个夙愿。他俩的生日都在一年第一个月,是新年伊始,可挨得太近,过完了就总觉得新一年接下来没什么大的盼头。

两个冬天生日的人,就很想要个夏天出生的孩子。

毕竟夏天对于他俩来说也实在意义重大,这个季节记载了他们的相遇,也记录了他们的携手并肩,盛夏的阳光里氤氲着太多浪漫悸动,随后我的到来就让夏天变得更加独特。

 

月底就是他俩结婚二十一周年,转眼也是好多年,他俩都觉得不敢相信,随即又开始聊以前聊当年,笑得眼角细纹一条一条,真真切切地告诉我他们在不知不觉慢慢老去。

“你爹当年总批评我把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记错,你说这也不能怪我,当时也不认识,我总不能非要跑到一个路人跟前看着他眼睛说谢谢。”这还是他头一次提起来他俩初见,我来了兴致,忙问是在哪里,我爸就笑起来,“程昱母校啊,我那天正好去找朋友打球,他也正好回来看老师。”

“还说呢,我后来知道你那会儿是腿刚好就跑出来,早知道就该把球抱走。”我爹说着就来气,“不爱惜自己,看看你每次腿一疼就眼泪哗哗的,还让我跟着难受。”

马老师从善如流:“这不后来有你监督着我就自觉很多了嘛,而且要不是篮球,咱俩能熟悉起来?”

“是啊,马佳老师就是球场上最闪耀的星,所到之处遍地迷妹,是太有吸引力了。”

“哎你这话怎么这么酸得慌啊?”

“哪能啊,你听错了。”

“别呀,蔡程昱,看看我,看天干嘛啊?”

我听他俩聊天听得乐不可支,自小到大一向如此,对此还能经常跟嘎叔龙叔家的朵朵姐交流观相声心得。

这时马老师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兴冲冲跑到前面去。我爹笑说“他总是特别容易被迅速转移注意力”,等我爸回身对我们招手,又会是第一个跑过去。

我慢悠悠跟在后面,看他们一同围在了一只斗牛犬身边。我爹跟犬主搭话,我爸则专注地逗着狗,握了爪子又去挠下巴,乐着说“小家伙可真乖”,笑得一脸满足,随即脸上又带了点怀念,和犬主说“我过去也养了只小斗牛,又乖又憨,有时候还挺机灵”。

我心里一酸,脚步便停下来了。

他这些年从不轻易提果冻,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他都忘了。可他怎么会忘呢,他用旧也不肯扔的那个钱包,只要一打开就是草地上远远奔过来的果冻啊。

我爹沉默着去握了他的手,两人便一起站了起来,与犬主道谢告别。那只小英斗跑得很快,以至于它的主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匆匆跟着离开了。他们俩就站在那里,目送这段短暂的相逢,等他们回过头来,便是终于在漫长的告别之后迈出了一步。

“马筱,愣什么呢,回家了!”

我跑了过去。

他们的眼中总是有彼此,有夏夜晴朗,有漫天星光。

当然啦,还共同有一个我。

 

 

我洗漱出来回到房间里,布丁已经整个儿蜷成一团趴在我枕头边了,对着我懒懒的叫了一声。

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它感受到我的陪伴变少,每次我回家都会格外黏我,这个夏天更是把我的床变成了它第二个窝,每天晚上都准时就位,反倒把我的作息变规律了许多。

我坐到床边,才发现一晚上没看,错过了许多新消息,一时就不能睡了,它便跳到我腿上窝着,自觉得很。我给它顺着后背,一条一条回复过去,大多是迟来的生日祝福,还有话痨双和斗图狂魔七的群内刷屏,最绝的是我爸在家庭群里发我照片还艾特我,长辈们乐乐呵呵又发了一波红包,我连忙选了几个乖巧可爱的表情包发出去,回了一溜的谢谢爷爷奶奶谢谢姥姥谢谢小叔小婶谢谢堂姑表舅。

等翻到最后的未读消息,发现竟然来自于小高。

 

“爸,您可以别露出那么扭曲的笑容吗?您在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从我早饭时候说今天出去跟小高见一面,马佳同志的表情就一直像笑不笑,像愁不愁,不知情的看到了还以为我要去网吧通宵三天——虽然我成年了,我家对我仍然设有门禁,也一直不太赞同我出入此类场所。

我爹显然也看不下去,踢了他一脚,又向我解释:“你爸现在就是心情有点复杂。”

我看出来了,可我不明白有什么可复杂的。

“你必须十点之前回来!不,九点!晚了我就去接你!”

讲道理,我和小高待超不过3小时必然就回来了。哦不对,今天还看场电影,那就是晚饭点儿才能回来了,他们干嘛不考虑我那一份饭。而且明明高中时候马佳看高乐还跟看亲儿子似的,怎么如今这么如临大敌。

和小高的见面很寻常,吃饭看电影扯闲篇儿,虽然他总有点不寻常。这个不寻常体现在他全程都有些失去灵魂,过去的小高和我互怼十个来回都是正常操作,今天竟然我说啥是啥,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让我失去了体现我又飞升了一个等级的思辨能力的高光时刻。

我自然也询问他今日来意,可他直到与我在我家小区门口分别,也什么都没说。

 

双:所以,你觉得他找你出来又心不在焉

Jelly:Definitely

Jelly:我儿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啊 然后向我发送了啥求救信号我没收到?

双:?宁看影视作品上头了吧

双:不过我觉得他有话想和你说是真的 你俩不也就平均一年见一面

Jelly:那我回头再找他吧 诶对 芒果姐姐月底要开学了 我去送送她

双:那不正好 你把高乐叫上

Jelly:您太优秀了👍

 

芒果姐姐回去那天,我提前叫好了小高。长辈们就又放心地没跟着一块儿来了。

她同我惯常拥抱了下,却在松开我时低声说了句“珍惜身边人”。我愣愣去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两弯月亮,其中是清澈的湖,温柔的春。

小高只在我身后跟她淡淡说了句“再见”,得到她一个点头,然后和我站一起目送她过安检。

“你怎么不说点别的?”我纳闷。

“我该说什么?”他反问我。

“也是,你确实没什么该说的了。哎,但不能说出来了是不是也挺憋得慌的,你说你,拖这么久干嘛呢。”

他竟笑起来,随后突然端端正正站到我面前。

“那我确实是不该拖这么久,但我好没有把握。”小高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让我不由得与他正正对视。他比我足足高出一头还多,离我两步远,我仍感到了脖子酸,可相比之下,脑子却是更懵的。

他又向我走近了一步,眼里是明明白白的热诚,干干净净的真挚。

“你总在揶揄我,我一开始也以为我经历了一见钟情,后来不能每天见到你了,我才发现不是。可你似乎到现在还没在考虑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说。”

“等、等会,”我忍不住出声打断,混乱到有点无法思考,事情走向也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小高自然也收了声,只用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靠,他眼睛以前就这么大的吗,我因为马佳蔡程昱,对大眼睛一直没什么抵抗力的——我大脑彻底当机,“你是不是看我变漂亮了才开始惦记我了?”

他当即笑起来,引得来往的旅客都瞥他一眼,那双笑眼却让我无端想起来过去无数个窗帘扬起的午后、白炽灯下的晚自习、充斥着风扇和蝉鸣的酷夏还有许多匆匆流淌过去的时光。

仿佛什么都还没改变,什么都还没终结。

“变漂亮什么啊。”他的语气慢慢悠悠,像他每一次给我讲题,话说八分就会恶作剧般故意停顿一下,然后在我沉不住气之前及时收尾,“你在我这儿一直没变过啊,就是我惦记了好久的那个马筱。”

我再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他,大脑空白。

 

这人笑得是还挺好看的。

过了大概有半个世纪,也或许只有几秒,这是我脑袋里浮现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我是在两个月后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与小高携手打造了彼此间新的关系。

我爸知道以后气得不得了,通过我的手机对那头的小高隔空喊话,还说什么要是早个十年他也要去球场把小高虐趴下。

我爹就在旁边吐槽十年前我才多大一小豆丁,跟小高也根本还不认识。不过他还蛮高兴的样子,表扬了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俩,又拽着我爸感叹女大不中留,怎么就也到要放手的时候了。

我爸那倔老头子气得闷闷的,可能是气别家小子把他闺女拐跑了,也可能就是气时间竟然过这么快。

他们迎我诞生,伴我成长,为我挡风挡雨,视我如珍如宝,自然对我有千万个不舍与担心,又盼我事事如愿。父母与子女联结的纽带似乎从子女出生那一刻被切断,可十九年之于他们是人生的三分之一有余,对我来说更是全部,我们彼此独立,又彼此相依。

矛盾的自命题只能交给时间来慢慢化解。

我自然也没有那么快离开他们身边的打算。我还是他们爱撒娇的小女儿,有多多陪伴他们的心思,还有爱他们的一颗心。我不做风筝,也不做远飞的鸟儿,就做那南归燕,做春天,做夏天,总记得归程,记得故里。

纵然人生有许多条不同的路走,家永远是家。

 

转眼又到一年春天。

我下午没课,溜溜达达转着钥匙回了家,一开门却不见布丁过来,再一探头发现我爹和我爸都在。

“咋回来了呢?”

“我干嘛不能回来呀,明天上午没课,我回来住一晚——”我换了拖鞋,才发现他们两人一猫都围着个什么在看。

布丁上了年纪以后愈发的懒,平时我爸我爹唤它一定是不怎么愿意动弹的,我在家时间变少了才能格外受礼遇一点。通常只有看不见人或者是起兴致了,它才会“喵喵”地叫两声,然后自动自觉蹭过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它这么感兴趣。

我又听见“汪”的一声。

地上的纸箱子晃动了两下,露出个金黄黄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像是察觉到我的靠近,黑溜溜两只小眼睛望了过来,随即又“汪”了一声。

布丁小心翼翼扒着纸箱的边缘,没有伸出爪子拨弄,就那么朝里望着,盯得格外专注。

我爸搂着我爹,两双眼里尽是喜悦,看到愣在原地的我还招了招手:“站在那儿干嘛呀,过来过来,爷爷朋友家的狗之前新下了几只崽,前两天来问我们要不要领一只,就是小土狗,不娇气,好养活,我俩就自作主张要了一只。名儿你来起,毕竟又是姐姐了。”

我鼻子一酸,几乎是冲过去撞到我爸怀里,他边喊着“哎哟姑娘家怎么这么有劲儿”边反手来搂我,拍着我后背哄着“不哭不哭了,这是高兴的事儿,新弟弟还等着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爹到底给我递了多少张纸巾,我爸还是难得耐心地摸着我的头,搂我在他怀里哭了个痛快。等我哭完了他倒还照贫:“瞅瞅你,回个家哭成这样,拍下来发朋友圈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被甩了。”

我肿着两只眼睛瞪他:“那估计那会儿你也得笑成现在这样儿。”

他挑眉:“那小子要真把你甩了那就是他没眼光,你摆脱一个没眼光的我可不就高兴吗。”

我爹来拍他:“别听你爸瞎说,要真有那么一天他准第一个上门去揍人。”

“我才不打小年轻呢,说出去多掉份儿啊。”

“我把你原话复述看看?”

我不理他俩,这才蹲到纸箱边,对着从刚才开始就巴巴儿望着我的家庭新成员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它竟然还乖乖将爪子搭了上来。

“你好聪明呀,大福。”我抓着它的小爪子晃了晃,旁边的布丁突然也扒到我手边,“喵”了一声。我将它抱进箱子,一猫一狗对视了几秒,还是大福先用头蹭了蹭布丁,它俩便很快亲近起来,玩闹在一起。

我爸又一次毫无意外地没吵过我爹,只好转头来催我:“起什么名儿了?”

“大福。”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啊马筱?”

“???还不是你俩养出来的!”

“怎么着,说你爱吃还不对啦?蔡程昱你瞅瞅你闺女,说话这么理直气壮随谁了。”

“不是你闺女了就?”

 

玩具匠人:怎么换头像了?新养的狗吗?

Jelly:对 我家大福 可爱吧!

玩具匠人:都开始向糯米层级进化了啊……

Jelly您的关注重点真的很不一般

Jelly:好 不愧是你.jpg

玩具匠人:过奖过奖 毕竟您一向对美食见解独到

Jelly:??你最近是不是开始跟我家老头子串通一气了

玩具匠人:叔叔也就是找我吃了几顿饭而已

玩具匠人:不说这个 明天晚上的音乐剧 别忘了

玩具匠人:我全天满课 想不起来能提醒你要带票了

Jelly:我早收进我包里了谢谢

Jelly:OK 七点剧场见

玩具匠人:剧场见

 

“是不是又和高乐那小子聊天呢?”我爸眼神飘了过来,被我爹赶紧打发去厨房切俩苹果,我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一角开始刷微博,我爸扭头看到又边走边念叨着“你要不是遗传我俩好视力早戴上酒瓶底儿了”,我装没听见,我爹也不理他,去逗大福和布丁,笑的满脸慈爱。

现在是春色明朗的三月,时光缓慢滑向我和他们相伴的第二十年,每一天都平淡而普通。

 

这就很好。

 

 

 

END




我也不知我为何一个番外又是万字。肯阅读完真的感谢!

但是小高感情线是意料之外哈哈哈我在正篇里还没想到这么多!

絮絮叨叨写了很多,希望你们能多少get到一点点_(:з」∠)_

马老师蔡老板(死亡凝视):你就这么把我们闺女给送出去了

我: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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